人間有味是清歡?忽然間的文雅,鎮住了桌上的“春盤”,蔥花凝固在甜麵醬,凍殭在唇邊。
這是重陽節假期在朋友家度假時,一個午餐上突現的場景,在主家老嫂子的口裡,吐出那七個字音後,我們四個老傢伙都愣住了。
老清如今是個“詩意失憶實已失”的下裡巴人,打油三兩句還行,陽春白雪必失聲。
話說在重陽節吹了一上午的海風,我們幾個“老北”突發神瘋,午餐要來個不合時宜的“春捲”。於是自力更生,有阿茂整餅的,有庖丁解雞的,很快蔥絲雞絲叉燒絲,粉絲銀絲白菜絲,餅入蒸籠菜上枱,人手一碟甜麵醬。
主家老嫂子是地道的香港人,莫名其妙地問,哪有春捲?
身為老北京的弟妹就取了一片餅皮,開始示範手捲春捲,並告訴老嫂子,這“春捲”是北方人在“立春”那天吃的應節食品,可惜今天沒有雞蛋……
“跟吃北京烤鴨一樣啊。”老嫂子望著弟妹手中的手捲,再看一桌子的這絲那絲,也捲了一個,一口咬了下去……
“記起了,書上說的民俗立春春盤,就是你們說的春捲啊。真不錯,真是人間有味是清歡……”老嫂子拋出個文雅來。
“雪沫乳花浮午琖,蓼茸蒿筍試春盤,人間有味是清歡。”大文人的詞啊,……
不用多說,我們幾個都記得這闋詞,都知道是誰寫的。畢竟都是讀中文的,靠墨汁長大,不是西方傳來的墨水。
老清可不是規矩人,在片刻的冷場後,指著放在一邊的報紙“虫二”版取笑說,“嫂子,我這個哥哥可有味啊……”
哄笑之後,就一邊吃,一邊聊開那位大文人的詩詞。
是啊, 世人皆說他是曠達的習道之人。
傳說在寫此詞的時候,枕著和風柳絮,喝著青梅黃酒,品嚐著茼蒿蘆筍野菜,盡興提筆而成。
多麼浪漫,多麼逍遙啊。山澗的溪流潺潺,林間的鳥啼鳴鳴,渾然忘我,心情清朗而澄淨。
好像這一刻,繁華喧囂的誘惑都無足輕重,好像這一瞬,紛紛擾擾的是非都煙消雲散,好像這一秒,愛恨離別的糾結都漸行漸遠。
只有清風、野菜和茶香。清歡,是啊, 事能知足心常愜,人到無求品自高。
且慢,老清心中說,從詞中,看到了這種曠達,感覺到了那種逍遙,但就那位大文人坎坷的人生來說,誰可曾看到他的消極?誰可感覺到他的無奈?
或許,這“清歡”應是一種“苦笑”。
都是習道者,有些是在高峰得悟,有些是在低潮得悟,老清不能在朋友暢談那清高骨風時唱反調,只能在心中默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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